晨雾尚未散尽时,我站在田埂上望见远处的山峦。十月的风裹挟着稻穗的清香掠过面颊,将几片枯黄的银杏叶卷上天空,像被风吹散的金箔。这是故乡的秋天,也是我记忆里最丰盈的季节。
稻田里浮动着金色的波浪,农人们戴着草帽弯腰收割。他们粗糙的掌心贴着稻秆,指尖翻飞间,沉甸甸的稻穗便缀满箩筐。爷爷总说十月是土地的谢礼,他教我辨认不同品种的稻谷:"你看这稻芒像银针的,碾米时能出三遍浆;那稻穗低垂的,米粒最圆润。"当镰刀划过稻茬的瞬间,泥土会泛起细碎的银光,仿佛大地在抖落一季的星光。
校园里的桂花树开得正盛。晨读时总能在课本边角发现被风带来的花瓣,淡黄的花蕊沾着晨露,轻轻一碰就会簌簌抖落。美术课的陶艺课上,我们用湿润的陶土捏塑稻穗,指尖的触感与泥土的温热如此契合。有位同学捏的稻穗上还沾着泥点,却被老师当众夸赞:"最真实的秋意。"暮色里的运动会,跑道旁的银杏叶铺成金毯,掷铅球时扬起的尘土里都闪烁着碎金。
October的月光总比其他月份更清冽。傍晚的炊烟裹着腊肉的香气升起,村口老槐树下支起大铁锅,炖着用新米和野菌熬的汤。表姐在灶台前添柴,火光映亮她鼻尖的汗珠,蒸腾的热气模糊了她的轮廓。爷爷把新收的玉米堆在院里,孩子们追着麻雀跑过时,金黄的玉米粒会从指缝漏下,在地上滚出细碎的声响。
某个霜降的清晨,我在老屋的雕花窗前发现一捧野菊。花瓣上凝着白霜,却倔强地绽放着鹅黄。忽然想起去年此时,曾在此处埋下几颗向日葵种子。如今它们已长成低矮的灌木,秋阳穿过叶片的间隙,在青石板上投下细密的影。村头的老井旁,几个老人围坐剥毛豆,竹筛里的豆荚裂开时,鲜绿的豆粒像翡翠珠子滚落。
暮色四合时,整个村庄浸在橙红色的光晕里。归巢的麻雀掠过晾晒的辣椒串,炊烟与晚霞在天际交融。我蹲在田埂边整理被风吹散的作业本,忽然发现石缝里钻出一株野胡萝卜,细弱的茎顶着橙红的果实。这意外的收获让我想起生物课学的"植物向光性",原来自然界的生命都在以自己的方式追逐光明。
当最后一片枫叶飘落山涧,十月的故事便收尾在炊烟袅袅的黄昏。那些在稻田里弯腰的身影、桂花香里的晨读、陶土捏塑的稻穗、野菊丛中的霜花,共同织就了季节的锦缎。或许成长的年轮里,每个秋天都在教我们:要像稻穗懂得低头,像野菊保持芬芳,像陶土接纳塑造,在时光的窑变中,将每个季节都烧制成温暖的记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