夏日的蝉鸣还未完全苏醒,我蹲在小区花坛边给流浪猫"煤球"喂食时,忽然发现它毛茸茸的尾巴尖上沾着片银杏叶。这个发现让我想起三年前初遇它的场景,那时的我正抱着被退回的宠物申请表在花坛徘徊,直到看见蜷缩在冬青丛中的煤球——浑身沾满泥浆的橘白相间的小猫,像团被遗弃的毛线团。
煤球的外貌总让我想起梵高笔下的星空。蓬松的橘色毛发里藏着灰白相间的星点,尤其在阳光斜射时,那些斑点会像银河碎屑般闪烁。最特别的还是它的眼睛,琥珀色的瞳孔里永远跃动着两簇小火焰,无论阴晴雨雪都像两盏永不熄灭的灯笼。记得去年深秋它追着落叶满地跑时,我举着手机追拍,镜头里它竖起的尾巴尖沾着片枫叶,在风中划出优美的弧线。
这个总爱把肚皮翻给陌生人的小家伙,性格却出奇机警。每次我蹲下喂食,它都会先竖起耳朵警惕地打量,直到确认我手里没有针线或树枝才放心躺下。但熟悉它的人都知道,只要我哼起《小星星变奏曲》,它就会从三米外化作一道银箭冲过来,用冰凉的鼻尖蹭我的掌心。去年冬天我发高烧昏睡,它整夜蜷缩在我脚边,天亮时发现它竟用爪子扒开了空调被,把下巴抵在我脚背上取暖。
煤球最让我难忘的,是它教会我如何与孤独和解。初中住校的第一个月,我总在熄灯后听见它踩着瓷砖的"哒哒"声。有次半夜惊醒,发现它正用前爪扒着门框,金棕色的眼睛里盛满月光。后来我们达成默契:它趴在玄关等门,我掀开窗帘看它。那些共守的夜晚,它用体温熨平了我所有不安,就像它总把最柔软的肚皮朝向世界。
今年春天我收到大学录取通知书时,煤球却在花坛边显得格外焦躁。它不再像从前那样欢快地扑来,只是用尾巴尖扫过我的裤脚,留下几根银亮的毛发。那天我抱着它去了宠物医院,医生说它腹部有块阴影。最后一天它蜷在我怀里,爪子轻轻搭在我手腕上,像在说最后的告别。当护士抱走它时,我摸到它脖颈间熟悉的银杏叶形状的项圈,突然想起三年前捡它时,它爪缝里也夹着片同样的叶子。
现在每当我经过小区花坛,总能看到新来的流浪猫在冬青丛里打盹。它们蓬松的尾巴尖上偶尔会沾着银杏叶,阳光透过枝叶洒下时,我总会想起煤球琥珀色的眼睛。那些被它蹭热的深夜,那些共享的孤独时光,都化作记忆里永不褪色的琥珀,封存着生命中最温暖的瞬间。或许真正的告别,不是遗忘,而是让那些温暖永远沉淀在心底,成为照亮未来的星光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