教室后墙的爬山虎又绿了。我蹲在储物柜前翻找旧课本时,一张泛黄的纸条从《飞鸟集》里滑落。蓝墨水洇开的字迹里藏着那年春天的雨,让我突然想起十六岁那年的蝉鸣,和那个总在走廊尽头的身影。
记得初二开学那天,我抱着新课本在走廊迷了路。转角处突然传来清脆的笑声,回头看见穿浅蓝校服的男生正踮脚够墙角的爬山虎,发梢沾着细碎的阳光。他转身时书包带扫过我的手腕,我闻到了淡淡的薄荷糖味道。后来才知道那是转学生林远,数学课代表,总坐在教室第三排靠窗的位置。
我们开始互相传纸条。他会在解完几何题后画个歪歪扭扭的笑脸,我会在历史背诵抽查前偷偷塞给他便利贴。最常出现的场景是午休时,他抱着篮球经过我的座位,故意把矿泉水瓶"不小心"撞到我的铅笔盒。有次我装作没听见,他竟在走廊拦住我,递来瓶冰镇汽水:"听说青柠味解暑。"塑料瓶上的水珠顺着指缝滑落,我第一次发现他的掌心有薄茧。
深秋的黄昏成了我们的秘密基地。教学楼拐角处的长椅被我们磨得发亮,我们分享带来的零食,看云从香樟树梢掠过操场。有次他突然说:"我奶奶说,十六岁的情窦初开像未成熟的青柠,酸涩却让人难忘。"我正要反驳,他忽然抓住我的手腕,指腹擦过脉搏跳动的位置:"但等它熟透,就会变成金黄的柠檬。"那天我们谁都没再说话,只是把柠檬糖悄悄分吃了。
初雪降临那周,林远开始频繁迟到。直到我在他课桌里发现诊断书,才明白他总在课间揉眉心的原因。那天放学后,我攥着退烧药追到校门口,看见他单薄的身影在雪地里跺脚。他接过药时手在抖,睫毛上凝着细碎的雪粒:"医生说需要静养,但我想考重点高中。"我们沉默着穿过结冰的操场,他忽然转身,把围巾裹住我发抖的肩膀:"等春天来了,我们一起去看樱花。"
毕业典礼那天,林远在留言册上画了棵开满花的树。我翻遍整个教室也没找到他的座位,只在储物柜深处发现半块薄荷糖。后来听说他去了南方读大学,朋友圈偶尔出现樱花照片。去年清明,我在老校区的槐树下捡到他掉落的校徽,背面刻着"致小满"——原来那个总叫我"小满"的男生,早在我不知道的时候,把名字藏进了时光的褶皱。
整理旧物时,那张纸条上的字迹愈发模糊。但我知道,有些情感就像未完成的诗,即使多年后重读,依然能触摸到少年人指尖的温度。那些藏在爬山虎叶间的秘密,终将成为生命里永不褪色的底色,提醒我青春里最纯粹的心动,是酸涩中带着回甘的初夏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