春日的阳光透过教室的玻璃窗斜斜地洒在水泥地上，细碎的阳光颗粒在拉扯的麻绳上跳跃。我站在队伍最前排，看着对面五（3）班的队伍已经排成笔直的线，他们深蓝色的运动服被风吹得鼓起，像五片倔强的海浪。体育老师吹响哨声的瞬间，整个操场突然安静下来，连树梢上的麻雀都停止了鸣叫。

我们班是去年区里拔河比赛的亚军，这次抽签抽到与五（3）班争夺冠军。赛前训练时，体育老师特意把拔河绳系在食堂的梧桐树上，那根磨得发亮的麻绳已经有三年历史，绳结处还留着去年决赛时被汗水浸染的暗红色痕迹。每天放学后，三十个同学轮流练习，最瘦小的女生小芳总被安排在队伍最末端，她说："我的任务是拽紧土地，让根扎得更深。"这句话后来被写在了我们班的后墙，现在泛黄的粉笔字下压着五张便利贴，都是同学们偷偷塞的加油纸条。

比赛当天清晨下过雨，塑胶跑道还带着潮气。当裁判举起发令枪时，麻绳突然活过来似的，像条被激怒的巨蟒在两队人之间扭动。五（3）班的领队小刚率先发力，他的肩膀几乎要顶到我的后背，我能感觉到他呼出的白气喷在耳朵上。我们班的队长阿杰突然蹲下身体，这个动作像石子投入平静的湖面——原本齐刷刷的队伍瞬间出现三厘米的缝隙，但随即被重新拉直。麻绳在地面拖出长长的黑痕，像条蜿蜒的闪电。

第二局进行到第五圈时，情况变得异常胶着。五（3）班的队伍开始出现不协调的晃动，他们的右腿突然集体发力，导致整个队伍向右侧倾斜。我看见阿杰的右手被麻绳勒出五道血痕，却依然死死扣住绳结。这时观众席突然爆发出惊呼，原来小芳的鞋跟在起跑时脱落，她赤着脚站在湿漉漉的跑道上，脚趾深深陷进泥土里。但这个意外反而让我们的节奏更稳了，阿杰突然大吼一声，整个队伍的脚掌同时用力蹬地，麻绳像被无形的手猛地拽向左侧。

最后一圈时，裁判的哨声和此起彼伏的加油声几乎混在一起。我数着对面队伍的呼吸频率，发现他们开始出现代偿性换气，而我们的呼吸依然保持着稳定的节奏。当麻绳即将过界的瞬间，阿杰突然松开右手，用肩膀顶住小芳的后背。这个反常规的动作让麻绳突然失去平衡，但小芳的脚趾已经深深嵌入泥土，像五根钢钉钉住了整个地球。最终裁判宣布我们以两厘米的优势获胜时，我看见小芳的脚趾甲缝里还沾着暗红色的泥土，阿杰的右手血痕已经和麻绳的纤维融为一体。

颁奖仪式上，校长把金牌挂在我们队长脖子上时，我注意到五（3）班的队长正在悄悄用碘伏擦拭小刚的脚踝。当两个班的同学手拉手围成圈合影时，麻绳静静躺在场中央，阳光穿过它的经纬线，在地面投下细密的网格。那些被磨破的手掌、渗血的指缝、结痂的膝盖，此刻都变成了某种隐秘的勋章。远处操场的梧桐树沙沙作响，仿佛在为这场持续了三年的拔河故事画上句点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