夏夜的晚风裹着蝉鸣钻进窗缝时，我正蹲在厨房里数酒瓶。水晶吊灯在瓷砖地上投下支离破碎的光斑，像极了前天打翻的那瓶梅子酒。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酒瓶上的凹痕，突然想起上个月在烧烤摊，阿明醉醺醺地把烤串插进隔壁姑娘的包里，结果被保安当小偷拖走时，那姑娘的珍珠耳环在月光下晃得人眼花。

冰箱门突然"砰"地撞在墙上，老张拎着两罐啤酒踉跄着进来。他脖子上挂着的金链子随着晃动的肩膀叮当作响，活像条搁浅的锦鲤。我递过去时，他手背上的青筋暴起，指甲缝里还嵌着中午修水管时蹭到的水泥灰。"老李啊，"他醉眼朦胧地盯着我，"你媳妇儿上次说的那道数学题..."话没说完就栽进沙发，啤酒罐在空中划出个抛物线，不偏不倚砸在茶几上的《五年高考三年模拟》上。

我摸出手机想给媳妇儿发消息，屏幕突然亮起阿明发来的语音条："快！王老板办公室有箱茅台！"点开定位，地图上闪烁的红点竟在小区垃圾站附近。正要穿鞋，老张突然坐起来指着窗外："看！那是不是你闺女！"顺着他的手指望去，夜空中果然挂着一盏巨大的霓虹灯牌，写着"李氏幼儿园招生"，灯管不知被哪个醉汉砸碎了几块，拼凑成个歪歪扭扭的笑脸。

厨房里飘来焦糊味，我踉跄着去关燃气灶，却发现灶台上摆着本摊开的《古汉语字典》。翻开泛黄的书页，第一页赫然贴着张便利贴："李伟，别让老张喝醉后写作业。"字迹被水渍晕染得模糊不清，像极了去年冬天我醉酒后用口红写在车窗上的那行字。灶台下方突然传来"咚"的闷响，掀开锅盖，整锅红烧肉正泡在啤酒里，油花在月光下泛着诡异的蓝光。

手机又震起来，这次是媳妇儿的语音："你爸呢？他拿我口红在阳台画了只猪！"我愣神间，老张不知何时已经站在门口，手里举着半截沾满水泥的拖把。"走！去王老板家！"他咧开嘴笑，金链子在月光下晃出刺眼的光，"那箱茅台里藏着我女儿的录取通知书！"我们跌跌撞撞冲下楼时，发现整栋楼都在跳舞，单元门自动打开，邻居们抱着纸箱、拎着锅铲从各楼层涌出，像被无形的手拨动琴弦的木偶。

垃圾站的红灯突然变成绿灯，阿明穿着保安制服从阴影里钻出来，手里拎着个装满试卷的蛇皮袋。"快！"他指着茅台箱上的封条，"王老板说只要集齐十二道数学题就能换..."话音未落，整片天空突然下起墨色的雨，雨滴里漂浮着五颜六色的试卷碎片。我伸手去接，却抓了个空，掌心沾满湿漉漉的墨迹，像握住了某种会呼吸的东西。

等再睁眼时，天已经大亮。茶几上的《五年高考三年模拟》被撕成碎片铺满地板，老张正用沾着水泥的拖把写毛笔字，金链子缠在拖把柄上晃来晃去。灶台上摆着张字条："李伟，数学题在茅台箱夹层。"我摸着字条上的水渍，突然想起昨夜墨色雨中的蛇皮袋，或许那些试卷碎片拼起来，真的能拼出个通向王老板办公室的密码。

手机屏幕亮起媳妇儿的消息："你爸画的猪在业主群里火了，说要给他办个个人画展。"我点开群聊，发现阿明发的语音条正在循环播放："快！王老板办公室有箱茅台！"背景音里隐约传来老张沙哑的歌声，歌词混着水泥灰和墨水味，像首永远唱不完的摇篮曲。